1984年,我第一次公差去上海,在繁华的南京路,因当街吐痰一口,被一位老太太追着罚款五角,当时,我好不狼狈尴尬。那天,我真有点儿“恨”上海——偌大个城市,竟不允许我随地吐一口痰;“恨”那臂戴红袖章说一口听不懂的上海话的老太太,她硬是“逼”着我十分不情愿地从兜儿里掏出了五毛钱——那时差不多可以买到两碗“阳春面”哩。老太太还毫不客气地对我说,阿拉上海是个上千万人口的城市,你想一人随地吐一口痰,那就不是上海而是“痰”海了,所以阿拉不光是为了罚钱,阿拉是为了让你长记性。不过,“阿拉”确实是长了记性,以后我屡屡出差在城市里行走,最先留意的是路边的果皮箱、垃圾桶,最先想起的是那次在南京路上比当了小偷被捉还尴尬还羞耻的经历。那是发生在“别人的城市”里的一次“屈辱”的记忆。
我所居住的小城,是一个被农村包围着的城市,居民充其量不过三四万人,市区方圆也只是个几公里。近几年,随着县人民政府在市政建设上的不断投入,县城变得日益亮丽,前年被评为省级文明卫生县城,据说还要努力争取评上国家级文明卫生县城。一个“城乡结合部”的县城,能够让农民兄弟进城后把自己骑乘的自行车、摩托车自觉按规定停放;让进城的马车的马屁股后挂上一个粪袋;让机关干部佩戴着“路段督察员”的牌子在街道路段上进行文明卫生巡查,这着实使人惊讶。可更让我惊讶的是城市经营者的目光。
我多次有幸参加关于创建文明卫生县城的大会,这在小城是规格较高的会,通常是县委、人大、政府、政协四大家的主要领导都要全部出席。一次,大会主持人在会上讲了一个小故事:有一个小孩,年方五岁,有天他在阳台上吃饭将剩饭从楼上倒下去了,结果小孩不但被大人揍了一顿屁股,而且还被罚下楼去把剩饭打扫干净。后来这个小孩长大成人了,却养成了讲文明爱卫生的好习惯:在街上行走,他总是把吃后剩下的果皮渣屑之类用纸巾或食品袋包装好,有时甚至索性放入自己的口袋,步行老远,再扔进垃圾桶内。故事很平常,其意义不言自明,它明确的告诫人们:凡事要从源头抓起,育人要从小时教起。主持人说着说着话锋忽又一转,说无论是城市经营者,还是城市市民,在城市建设上,都要有家园意识,都要像经营自己的家园一样来构建我们的城市,都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来爱护我们的城市。不要认为是别人的城市,一切与己无关。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。我们的领导,三年五载可能调离,但城市建设要立足长远;我们的市民,与所居住的城市朝夕相处,创建文明更是要重视当前,放眼未来,不可须臾偏废。创建文明卫生县城,首先要树立“主人翁”思想,这是“我”的城市,一切都要先从“我”做起……大会主持人结束讲话时抖开了一个“包袱”:故事中的小孩就是他的儿子。而我也要抖开一个“包袱”:主持人就是小城的县委书记。
一个农业之县,一个被农村包围着的县城,因为有了追求,也就有了亮丽,有了希望。这希望是用城市经营者深邃睿智的目光点燃的。美国著名城市建筑家刘易斯·芒福德说:“城市是文化的容器。”这话深刻、精辟、经典。可城市又何尝不是城市经营者们以及广大市民心智的容器呢?面对色彩缤纷的城市,有人曾大发感慨:“谁愿意生活在没有传统、没有操守、没有童心的城市里呢?”而我想说,谁愿意生活在没有文明、不讲卫生的城市里呢?何况这的的确确是我们自己的城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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