晋朝傅玄《口铭》有句云:“病从口入,祸从口出。”这话说的颇为在理。我们不谈“病从口入”,暂说“祸从口出”。古往今来,无论是文人墨士,还是市井黎民,甚至是皇家贵族,多有“不平则鸣”者。然而,因“不平”而“鸣”者,却又多受其害。昔屈平为楚国而鸣,却屡遭排挤流放而最后以投汨罗溺亡。伍员为吴而鸣,最终也落得个英雄气短——被逼自杀。孔文举常于言辞中非议曹操,结果也难逃被诛的下场。韩文公因上言劝阻唐宪宗迎佛骨,便“夕贬潮州路八千”。闻一多在“一二一惨案”发生后,如不发表《最后的演讲》,就不会惹招杀身之祸……
综上所述,中国人的死,有很大一部分不是死于所谓的“寿终正寝”,而却是死于守不住自己的口。因此,鄙人认为,人要学会独语。独语者,即自己与自己说话也,也就是现代汉语中经常用到的自言自语,也有人把它叫做“心语”。倘若我们一旦学会了独语,人与人之间的是非口舌便能迎刃而解,尘世间的一切误会曲解也便灰飞烟灭。
想想,你是否曾经在没有旁人的的时候或地方,悄悄地同自己谈起心来?倘若你曾经有过这个经验,你一定会懂得唯有这种独语才不会与人发生纠纷,更不可能招来祸患,因为无论你所说的话是关于自己的,又抑或是关乎他人的,话的内容是好的,还是坏的,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,又或只是鸡毛蒜皮的小儿科,都只有天知,地知,你知。
因此,当我们在郊野中散步,或在房间里静坐的时候,我们都可以眺望着秋山雁影、或凝视着遥天的云霓而解颐独语。每逢于此,天底下绝没有人在你对面从你内心的独白中妄施揣测。你的独语超越了一切了解与误会,这才是世上最适意,最酣畅的贴心话。鄙人平常好吟诗,因此多有这样的感触:日暮黄昏,晚风习习,端坐于窗前,看天外云卷云舒;月色阑珊,别枝惊鹊,听瀛江潮起潮落……自我陶醉之时,不忘对影独酌。酒酣时,也便喃喃自语起来,诗词歌赋,“之乎者也”,反正犯不着人,且仗着酒劲,何惧之有?
然而,在我们身边,一切事情都会有个例外。纵然你学会了独语,有时也还会有危险。后主李煜既成阶下囚,自是深入浅出,但他独语也罢,却非要于墨中填成《虞美人》五十六言,这不仅引起了赵匡胤的猜忌,也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。“文革”期间,我们村的一位村贤曾经独自在自己家里发出这样一句感叹:“从早摸到晚,肚子填不满!”恰巧这话被窗外路过的红卫兵小子听到,于是一大群红卫兵便将他捆绑在祖祠的柱子上,大加拷问:你发的什么牢骚?你这是对党和******不满么?你竟敢在家里偷说政府的不是?……由此可见,独语有时也未必是十分稳当的。谚语有云:“闭门家里坐,祸从天上来。”坐犹如此,何况语乎?
于是,我从中又悟出一点心得:独语也应因时因地因人制宜。你最好只说在心里,可千万别说出声来,更不能写在纸上。如非得出声不可时,你就必须尽最大能耐将音量控制到最小的振幅。当真需大声喧泄时,你非得到深山里或大海边不可,并且确保了无旁人,因此最适合的时间是深宵。时下正是深宵,但我却又推翻自己的心得——将自己的独语付之于笔,想必不会重蹈后主的覆辙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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